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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年·乞巧
流光晚榭的药材账单累计万金的时候,渎生暗地的调教也随之进入下一阶段。
少年的身高像雨后春笋般拔得飞快,五官褪去稚嫩,左眉上刺青舒展开来,精致得如同初冬新绽的雪。
无衣师尹抬手比划了一下,笑道:“你就快同吾一般高了。”
殢无伤垂眸并不答话,自顾自走到一旁坐下调息。刚开始他在无衣手底下过不了三招,一年过去,慈光秘术的漫天清光只能触到他的衣角。
“方才为何硬接吾一招?”无衣追过去坐到他身边,拉过他的手腕探脉,“若是吾不察伤了你……”
气劲自指尖生发,游走全身经络,直下气海。无衣“咦”了一声,少年的气海竟毫不设防,像是凶兽对最信任的人袒露出柔软的要害。
无衣为这亲近受宠若惊,但只稍一放松,随即如被淹入无边飞雪。气海深处有丧气反扑而上,瞬间击溃功体屏障。
——!?
他还想凝神再看,殢无伤惊醒般猛地甩开他的手,紧抿着唇转过身只给他留了个侧影。
几处要穴被震得发麻,无衣揉着手腕,心头迟疑。
渎生暗地不祥的丧气消了十之八九,为何自殢无伤功体初成就盘踞其中的部分却愈演愈烈?
他还是担忧这丧气是他徒劳无功的征兆。
渎生暗地缺衣少食,殢无伤较同龄人更为稚弱。无衣不好判断他的年龄,只知他并不似表面这般年幼,多估出几岁,治疗也得加快进度。
“你当真无事?”
“嗯。”
无衣只得讷讷放开他。
剑族后裔在武学上确有天赋,身法内功无一不突飞猛进。其内息雄浑,或许早已不屑于设防。
“哈,短短一年竟然——”他蓦地笑开,眼尾像染着桃花,“看来是时候让你学剑了。”
学剑。
这个词让殢无伤有了反应,透澈如洗的红瞳直勾勾戳穿了他的心思。
“这才是你的正题。”
无衣眼睛眨了眨,避开他的探究,掩饰地敛眉嗅香。
“剑术有成,即鹿也会为你高兴。”
“你很久没提过她的名字了。”
他甚至以为“即鹿”二字已是慈光之塔师尹的禁忌。
“只是你不问。”
去年殢无伤还常常问起即鹿回家与否,等到今年盛夏,便再也没问过了。
“往年这个时候,即鹿也是不安分待在家里的。”无衣长叹一声,陷入回忆。
“今天是什么日子。”
殢无伤难得跟他搭话,或许因为话题中心是即鹿。
“七夕。乞巧。双七。”无衣一连说了好几个名字,最后又道,“怎样都好。总之是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日子。”
有情人。
殢无伤默念这三个字,心头泛起一片苦涩。无衣见他神色不豫,轻声结束话题。
“今日吾得了些消息,不知能不能——”
一道暗光闪入石洞,落在无衣手心是一枚嫩竹叶。
“这是……”他真切地笑起来,“是即鹿回来了。”
殢无伤一把夺过那枚竹叶,还没来得及看,那一点脆弱的绿就消散成光点流泻在指缝间。
“那是术法凝结,等吾回来教你。”
无衣已起身整理好衣服,眼底像是冰霜初融透出暖意。
这不掺一点杂质的喜悦让殢无伤觉得他这个兄长对亲妹是真情实意地关心,连带着神色也和缓不少。
“你会拆散他们吗?”
“你说呢。”无衣笑笑,“吾只有这一个妹妹。”
如此情真意切,连殢无伤也不禁动摇。
即鹿被找到的时候天空下着微雨。
昏沉得催人落泪。
她的伞丢了,站在城关门洞里,微微弯着腰瑟瑟发抖。守卫把外袍裹在她肩上,问她是谁家的姑娘。
“我……”
没有关凭路引,她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开口,守卫生疑,唤了好几个人过来查看。其中有个眼尖的,一惊一乍地就要咋呼,“啊!我知道她,是师尹——”
“闹什么呢!还不去巡逻?”
骚动引起了戍卫长的注意,他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女子,把她拉到自己身后,“这姑娘我认识,你们都散了吧。”
即鹿被带到附近茶铺的包间,戍卫长点了热茶,“吾已通知师尹,姑娘稍待片刻。”
“多谢。”女子羞赧地笑笑,接过热茶并不饮,只暖着手。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包厢门被匆匆推开。
随着风雨倒灌进来的香氛令即鹿紧张得神经紧绷。
“……哥。”
她坐在桌前没动,警惕地望向门口,近乎带着敌意。
“我一点都不后悔。”
无衣脚步顿了顿,忽地错觉小妹和殢无伤何其相似,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该被提防的外人。
“他待我很好,是我知道他的苦衷,所以自己要回来。”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无衣却完全没在听。
一个照面,即鹿脸上的疲倦和风霜触目惊心。出走两年,想必生活艰辛不尽人意。
“回来就好。”
他如何还忍心去责怪她什么。
即鹿眼眶通红,泪水打着转,却还要咬牙坚持,“你一点都不怨我?”
无衣轻轻抱了抱她的肩,“回家吧。”
即鹿鼻尖一酸,委屈一涌而上,终于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泣不成声。
陈太医恰值轮休,正在家中午憩。
小厮一溜小跑地进来通报,说是流光晚榭着人来请医师走一趟。
急事。
他连忙起身换衣,睡眼惺忪地到前厅待客。来人不是惯例一身黑的辉煌堕世,反而是个穿蓝衣的新面孔。
“这是……?”
蓝衣青年背着把造型奇特的琴,琴身也是一水的蓝。见他来了,弯腰一板一眼地行礼。
“吾乃拔刀洗慧,陈太医,师尹有请。”
老太医眯起眼睛打量他,这才看清楚那不止是一把琴,更是一把镶了弦的刀。
他咂咂舌,心说流光晚榭出来的,果然人是上品,刀也是上品。
流光晚榭后院绣楼之上。
无衣揽着小妹坐在床边,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目光闲闲一扫,便察觉她腰带上的玉钩空了。
倾雪剑遗失。
“还记得陈太医吗?让他诊诊脉,好生调理你的身体。”
即鹿浑身一僵,有些惴惴地抬头,“哥,你会怪我吗?”
“嗯?”
“不……没事。”
她有些慌乱,因为身上揣着一个不可说的秘密。
雨后的阳光筛过纱帘,落在无衣发间的步摇上漾起金色的微光。
“两年了,大哥看起来比从前地位高多了。”
无衣轻轻松开她,“吾一直在找你。”
即鹿仰头勉强冲他笑了一下,唇角却很快地撇下去。
“是我任性了。”
“他带你去了哪里?”
“……碎岛。”
果然。
“将来,他还会来接你吗?”
即鹿摇摇头。
“散了也好,吾总不能放心你远嫁碎岛。”他宽慰道,“放下吧。”
即鹿的肩膀猛地一抖,声音又带了哭腔,“吾不能放下了。”
无衣正要问,雕花门外有人敲了敲。
“师尹,陈太医来了。”
他还未开口,即鹿反应极大地揪扯起衣角,“哥,我很好,我不想看医生。”
她强自镇静,声音急促,“我走了很远,很累,明天再请医师来好不好。”
“你从小就这样,一紧张就揉衣角。”
即鹿手一顿,裙摆上留下大片褶皱痕迹。
“哥……”
“没事的。”
无衣揉揉她的发顶,起身卷起纱帘。
她觉得兄长变了。说不上哪里不对,这份温柔和体谅却让她隐隐恐惧,仿佛身在万丈深渊。
“即鹿怀孕了。”
渎生暗地之内,无衣师尹径自朝殢无伤投下一个重磅炸弹。
“你眉目间有五分怏怒,是因为她没走在你安排的轨道上吗?”
少年冷淡地甩了甩手中的树枝,等待他的下文。
陈太医讪讪收回把脉的手,出了一身冷汗,连半个词都不敢说。
“小妹先睡一觉,好好休息。”无衣把床帘落下,熄了几上香炉,压低声音,“吾们出去说。”
“师尹……这……”陈太医跟着他出去,佝偻着腰,“令妹她……”
“直说便是。”
“令妹已有三个月身孕。”
无衣愣了愣,说不上是意外还是不意外,即鹿的一切异常都串联起来,留给他的补救余地实在太小。
“吾会开个温补的方子,保师尹小妹平安。”
碎岛人皆为树生,即鹿莫不是吃错了什么果子……
“师尹?”
老太医见他神色阴郁,心底慌慌得没底。
无衣从心绪中醒转,定了定神,“吾今天叫你来,和小妹无关。”
“啊?啊……吾明白。”
“明日吾会让辉煌堕世去拿药,药材账目记在流光晚榭,不用在太医院存档了。”
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私相授受,甚至暗结珠胎,这般不自爱——
他深吸一口气,“慈光之塔最重操守,小妹出了这样的事,拦不住有背后生事嚼舌根的。对她,对吾,都有影响。”
殢无伤反问他:“你更关心的不是即鹿的心情,而是无意义的他人口舌,为什么。”
无衣叹道:“无意义吗?五年来吾树敌众多,如果此事宣扬出去,吾前途尽毁,小妹又能依傍谁?”
“即鹿幸福与否,和你的地位无关。”殢无伤冷冷反驳,“夸大即鹿对你的影响,是因为你已经做下会伤害她的打算了。”
“孩子父亲是谁?”
他尽力放轻了声音,即鹿仍是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我不能说。”她抽噎着,“哥,求你别问了。”
是要揭小妹伤疤逼问个清楚,还是——
无衣心乱如麻,又想无论如何小妹已经回来,若从此和那边断得干净,过去发生过什么也无所谓。
“罢了。”他叹着气,“未婚先孕传出去总归不好听,这段时间你不要出去了。”
至于联姻——
“过两年,待吾从门下选出合适的人,只说孩子是你在家乡收养,这件事就此翻过。”
即鹿把脸埋进被子里,闷闷道:“哥,我不想嫁人。”
无衣不想再继续有关即鹿的话题,拿出一柄朴素的剑,剑鞘上镶着块湛白的月石。
“你好生学剑,以后保护她。”
暗香浮动。
无衣师尹用香颇重已成习惯,殢无伤皱起眉头,想起白蝶同竹花一起扬起的清澈竹香。
“你之目的,不过是要我将来为你杀人。”
“吾只是想救你。”
剑族用情执著,一生一人一剑。寄情于剑,心剑互鸣,或许是渡过沸血命劫的关键。
只是这用情的对象……
“想救吾的是即鹿。”殢无伤冷声反驳,看也不看无衣递来的剑。他深知自己的价值,毫不担心会激怒眼前人而招致被抛弃的后果。
果不其然,无衣强捺着眼底的隐怒,低头嗅香好一会儿才开口:
“至少现在是吾在救你。”
这一年花在少年身上的心血又何止万金,无衣师尹不提,殢无伤也从不知道。
“吾不会感激你。”
“吾也没想奢求你的感激。”
“但你会索取回报。”
无衣捏紧了香斗的木柄,“……总之吾也真的关心你。”
殢无伤冷哼一声接过了那柄剑,沉甸冰冷的触感仿佛拨动灵魂深处的某个开关,有什么在血脉里苏醒。
他抽出剑,手腕翻动,显然十分感兴趣。
无衣见此稍感舒心。
“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吗?”
少年不耐烦地拎着剑走入石洞深处,把他自己晾在原地。
一处竹花,却是两厢风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