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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光永耀 第二十一章/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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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光永耀 第二十一章/大结局

第二十一章/结局章 慈光之塔

“一羽赐命急得坐不住,我只好让他回来了。”尚风悦皱着眉攥着折扇,半步也不想往病房里踏,“看在天源的份上,我也来瞧瞧你。”

“御圣主好闲暇。”无衣师尹大病初愈,身体的亏空不是那么容易补回来,气色不太好,精神倒是恢复了大半,“羽儿的定性还有差池,你该督促他。”

一羽赐命坐在床沿,眼眶还红着,“若您真有什么好歹,我就无家可归了。”

尚风悦在一边添油加醋,“一羽从上了天外之石就在哭,换乘星骋之后还在哭——

一羽赐命争辩道,“不止我,撒师兄通知我的时候连他都哭了。”

尚风悦道:“当时他实在不冷静,我又不知你这边深浅,便没让他回来。”

“多谢。”无衣师尹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伸手揉揉一羽赐命脑后的头发,“已经没事了。”

正说着,殢无伤端着果盘从尚风悦身边挤过去,果肉剥好了切成小块,散发出新鲜清甜的果香。

尚风悦一开折扇,掩着嘴角揶揄道:“连慈光之塔不化的雪也化了,无衣,你这场病可谓功德圆满。”

殢无伤只稍稍侧头,“这是撒手慈悲做的。”他放下手中物什,自然而然挤开一羽赐命凑到无衣师尹旁边。

“你来啦。”无衣师尹颔首致意,之后就不再理会,兀自和尚风悦搭话,“御圣主不辞辛苦出远差,就为了开我的玩笑吗?”

尚风悦目光在他俩中间一转,“这些年你舍弃的也够多了,我就没见你留下几样自己想要的,不后悔吗?”

他意有所指,无衣师尹却毫无动容,“心境不复,谈何遗憾。好了,说正事吧。”

尚风悦拎了把椅子坐下,“我想把拂樱送去苦境疗养,特来向你借道。”

“凯旋侯?”

无衣师尹暗悚,瞳仁里恰到好处地浮上一层暖意,遮挡住沉沉阴郁。

“慈光和天城关系越来越好,他心结难解更不利于康复。上天界大选在即,我分身乏术,只好出此下策。”尚风悦丝毫未觉他的异样,仍继续同他解释,“何况佛狱崩毁之时,凝渊带了不少人迁入苦境,拂樱嘴上不说,还是会担心。”

无衣师尹垂眸思忖,忽然一弯嘴角,“恰好我安排了人手在苦境照顾剑之初,可以帮你留意找一下凝渊。”

“可别。拂樱之前被他重伤,底子全坏了。苦境没有慈光之塔那么好的医疗,再让他俩见面怕是又要你死我活,我可不想生事。”尚风悦摆摆手,“上天界还不至于连个病人都养不起,我只有借道一事需你帮忙。”

“师尹。”撒手慈悲敲门进来,“界主来了,就在楼下,很快就上来。”

“来的好快。”无衣师尹暗叹,“借道之事我会准备,条件成熟时通知你。”

“一言为定。”尚风悦立刻起身告别,“一羽,我们从后门走。”他临出门又回头同无衣师尹道,“此事若瞒不过界主,你一定要告诉我。”

“预祝你顺利连任。”

无衣师尹笑着答应,殢无伤在他身边看得分明,那一缕模糊的暖意随着尚风悦带上门而消失不见。

“你在骗他。”

“哎,还不知界主怎么打算,现在说什么都是空头支票。”

走廊上响起拖沓的脚步声,殢无伤满脸戒备地盯着门口,反手握紧了墨剑剑柄。

他还挨着无衣师尹,后者很快发现青年警惕到浑身僵硬,于是半温柔半强硬地扯过他的胳膊揉了揉,“稍安毋躁。”

殢无伤心头猛地一跳,渐渐松了力气,出鞘的半寸刃光落回原位。

“撒手慈悲说我会连累你。”

“剑嘛,总是双刃的。”无衣师尹漫不经心,斜挑着眼角似笑非笑,这一抬眸含了些微情意,转瞬即逝。

“我还是你的剑。”殢无伤眼睛一亮,坚持道,“我对你的承诺从来不假,墨剑一日不败,就永远会护你无虞。”

“盛世焉需三尺兵,容后再谈吧。”无衣师尹推开他顺了顺头发,又挂上了恰到好处的温柔面具,“界主来了。”

吱呀——

门推开,珥界主拄着拐杖颤颤巍巍,撒手慈悲忙给他腾出座位。

“界主请。”

“无衣,”珥界主老眼昏花地环视过房间,十分关切地,“好些了吗?”他的目光停留在殢无伤身上,似乎有所探究。

“劳界主挂念。”无衣师尹往床头靠了靠,出声拉过珥界主的注意力,“属下不能替界主分忧,实在罪该万死。”

珥界主闻言终于移开了打量殢无伤的目光,和蔼道:“还有力气说笑,可见恢复得不错。”

无衣师尹于是也跟着笑,心照不宣。

“是我让界主失望了。”他语气里颇为自弃,神情却淡然得紧,仿佛全不在乎,“属下想引咎辞职,请界主降罪。”

气氛瞬间凝固。

殢无伤是第一次见珥界主,慈光之塔统治者传来的压迫令他条件反射地气场外溢,余光瞥到无衣师尹眼底防备渐重,不由得更加紧张。

“年轻人都出去走走吧。”珥界主自然感觉得到殢无伤的敌意,他很疲乏似地按着眼角,老态龙钟,“我要和你们师尹单独聊聊。”

撒手慈悲知趣地往外退,殢无伤一声不吭起身往墙角挪了挪,既不征询也不认可,沉默地抗命。

无衣师尹并不想和珥界主公然对峙,他一片忠心天地可鉴,此时此刻亦不过以退为进,殢无伤的反应却分明是要把他往火坑里推。

“喂你还愣什么。”撒手慈悲哪里看不出其中关窍,连忙揪住殢无伤的衣服用力拽出去,赔着笑道,“他第一次见界主,激动得不会走路,给界主和师尹添麻烦了,恕罪恕罪。”心里是咬牙切齿。

殢无伤还想坚持,无衣师尹瞥来一眼冷如霜冻,他心慌意乱地关了门,倚在外墙一言不发。

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角,“殢师兄,师尹在里面吗?”

珥界主坐近了些,“这病发作这么急,倒是出乎我意料了。”他很是关心地追问,“医生怎么说,弄清病因了吗?”

“只是香料上出了些岔子。”无衣师尹低头笑笑,“我愧对界主栽培,不敢劳烦您亲自动手。”

“我本想小惩大戒,谁曾想你竟如此地不妥协。”珥界主用拐杖轻敲地面,“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真没看出你是这样的性子。”他深深看进无衣师尹眼底,“无衣,你会恨我吗?”

“界主着眼大局,处置皆无不妥。”无衣师尹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属下失职在前,不敢妄求界主法外开恩。”

珥界主道:“当年为着你妹妹的事,你恨上碎岛,如今碎岛已经覆灭,你外甥又和余孽混在一起。明知你和他们并无瓜葛,我仍逼你太紧,”暮年老迈的统治者叹息连连,“但身为慈光首辅,你当思量。”

——你当思量。

轻飘飘四个字压得他几乎要喘不上气,无衣师尹绞着手指,敛容道:“界主多虑,属下经此一事,已经想通了。”

“哦?”珥界主坐近了些,眼带审视。

无衣师尹道:“事关慈光永耀,属下绝不会放任隐患生发。”

珥界主松了一口气,拉起他的手拍了拍,“你一病数月,那新政除了你也没人弄得明白。台面上没人主事,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无衣,我老了,维护慈光之源外再处理这些琐事力不从心,你快些好起来,替我分忧。”

无衣师尹试探道:“那我们和苦境的通道是否应该打开?”

“全权交你。”珥界主起身,抖抖索索拄着拐,“刚刚磨蹭着不想走的那个,就是你留下的剑族遗孤吧?”

无衣师尹一悚,慌忙道:“他并非有意……

珥界主抬手打断他,“我知道他是你的学生,他是为了你,才强闯边境杀伤守卫。”

无衣师尹默然,这一点他无论如何无法否认。

珥界主道:“你是慈光首辅,该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我不会过问。”先给个甜枣,他又冷下脸,“管好你的剑,别伤了自己的手。下不为例。”

无衣师尹只得连声称是,适时地露出感激的神情,“多谢界主开恩。”

珥界主似是终于满意,转而又问别的事情:“方才诗意天城御圣主来过?”

无衣师尹道:“我有个学生在他的研究院,刚刚来看我,御圣主不放心,就一同来了。”

珥界主道:“是一羽赐命吧。在他的事情上,你处置得要比我当年好上许多。”

无衣师尹知道他在说楔子,苦笑道:“界主顾念旧情,楔子这才能以国士礼葬入四依塔。他不能理解界主苦心,又将慈光之塔卷入纷争,其罪可诛。界主已经仁至义尽了。”

珥界主道:“他一直天真任性难当大任,无衣,幸好我选你总是没选错的。”

“界主谬赞。”

“你在医院一睡半个月,可是吓坏你的学生们了。”

话音未落。

“师尹!”言允跌跌撞撞冲开门,径自扑上来,动作干脆熟练地把脸蹭到无衣师尹怀里,“我还以为师尹不要我了。”

“允儿?”

无衣师尹不曾想到会是他,惊喜的一霎,眼底浓墨重彩散去,笑意里竟是昙花一现的清澈坦率。

殢无伤跟在后面,被绽开的笑容惊艳,青年抿着唇有些失意,又想至少无衣师尹还活着,情绪纠葛也不知是悲是喜。

珥界主道:“言允很想你,我听撒手慈悲说你状态尚可,就带他来了。”他站在门口又打量了殢无伤半晌,这才慢吞吞挪出门去,“我走了,你快些养好身体,慈光之塔可离不了你。”

“给界主添麻烦了。”无衣师尹揽着言允朝门外招呼道,“撒儿,快送送界主。”

他安慰拱在怀里的幼童,心说自己果然是死不起的。允儿,撒儿,羽儿,慈光之塔,没一件事能让他安心。无衣师尹思索良久,要想平步青云安稳度日,他现在还不能把殢无伤推太远。

看着是执掌权柄有无限选择,实际没有退路,身不由己。界主究竟是界主,无衣师尹甘拜下风。

殢无伤正因心境触动五味杂陈,忽感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下意识地抬头,视线交错一瞬他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渎生暗地,回到了和无衣师尹初见那天:

藏在暖笑之下冷冰冰的利用,就像在估量还能从他身上榨下多少价值。

殢无伤立感心痛难耐,当下夺路而逃一把甩上了门。

流光晚榭恢复了往日的风光无限。

无衣师尹急匆匆出院,一朝重权在握,堆积的事务不得不迅速处理。

撒手慈悲陪他熬夜,端了茶凑过来小心翼翼:“师尹,我有个疑问,您的病到底和界主有没有关系?”

无衣师尹笑道:“日前允儿说界主问了他些家长里短,兴许一时心软,舍不得我。”他同撒手慈悲交待不许妄议界主,心底却明镜一般:界主不过是想告诉自己,生死皆凭他一念罢了。会放过自己,也不过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撒手慈悲果然放下心来,“那御圣主借道的事?”

“当然放他过去。”无衣师尹道,“凯旋侯入苦境后,你着人一方面盯紧他,一方面加强对剑之初和戢武王的监视,有异动立刻回报。”

“是。”

“另外打探凝渊下落,还有当初整理的碎岛失踪名单,上面的人都尽可能查清楚。事情芜杂,目标又警觉,切不可有差错。”

“是。”撒手慈悲迭声应着,“交我来办您就放心吧。不过师尹对御圣主失信,会不会招致诗意天城不满?”

“我只答应条件允许时不伤他性命,不代表我会坐视放虎归山。何况这回更是只说借道,我如何做,诗意天城也无权干预。”无衣师尹眸色暗沉,显然动了杀心,“你以为御圣主不知情,他未必没有防备。”

撒手慈悲又问:“此前师尹一直叮嘱我不要打搅剑之初,为何现在又……?”

“如果凝渊能纠集人手与凯旋侯合流,戢武王自然也能和碎岛遗民合流。虽然凯旋侯曾被魔王子重伤,虽然碎岛人对戢武王女儿身颇有微词,但凡事并不绝对——个人恩怨哪比得上家国大仇。”无衣师尹瞟了他一眼,“怎么,你也动了恻隐之心?”

撒手慈悲连忙摇头,“我只听师尹的。”

无衣师尹垂眸摆弄冷掉的香炉,深深叹了一口气,“撒儿,我先前与你说的四件事,并未作废。”

“可……

“如今再加一句。”无衣师尹揉着太阳穴,显然有些倦了,“等你有勇气有时机,就把秀士十训第一条改掉吧。”

殢无伤把寂井浮廊的空调调到十七度开最大风速,无衣师尹来的时候又被他冻得发抖。

“雪迷已解,你为何仍困束于此。”

殢无伤正躺在客厅沙发上裹着大衣看墨剑呕血,抬眸见他站在门口眉眼含情,颇为迷惘地起身迎了上去。

“无衣……!?”

隔着五步远,殢无伤硬生生停下脚步,香风灌入,甜腻道近乎刺鼻。

无衣师尹噙着笑,眼相薄凉分明是在看一枚好棋。

他又是那个负手青云城府深沉的慈光首辅了。

殢无伤惨笑数声,红着眼眶盯着他,“说吧师尹,需要我做什么。”

无衣师尹浅浅笑起来,声线温润,不过不失,“我需要你去一趟苦境,杀几个人。”他将名单递过去,眼尾一挑勾勒三分柔情,“等你回来,我们……

混沌不堪的暗影令殢无伤深感冰寒刺骨,他无心再听无衣师尹予他的承诺,毕竟透过这双眼睛所见,自己和其他棋子并无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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